2图/文  吉米

晋中大院

太原是一个有2500多年历史的古老城市——皆因其“控山带河，踞天下之肩背”的独特地理条件。东倚太行，西靠吕梁；河谷平原上滋养一方的汾河蜿蜒而过。传说太原古地名为“唐”，是陶唐氏帝尧所建，隋末，李渊父子在太原起兵，攻入长安改国号为“唐”，直至今日，“唐人街”遍布海外，追根溯源于此。

清晨五点半就醒了，一夜火车轰鸣无法沉睡，只能呆坐在窗边随手翻阅那本出发当天买的《平遥·五台山·晋商大院》。火车穿越了那条长达28公里的石太专线隧道，同时将横亘在山西和河北之间的那道天然的屏障甩在了身后，褐*的土地上，几乎找不到绿色的踪迹，如今已经是快要立夏的时节，刹那间以为是到了黄土高坡，色彩单调地势起伏，曾经的流水冲刷出纵横的沟壑；所幸，这里的土地有依地势而耕作过的梯田，只是才刚开始播种，当看到有人在这样的土地上耕牛犁地，不禁感叹千年来人与自然抗争的精神没变，甚至连方式也依旧没变。

此行的第一站晋中地区，晋商五百年基业的发源地，看过《乔家大院》的一定会对这几个地名感到熟悉：祁县、榆次、太谷，除此之外还有寿阳、和顺、左权、昔阳、平遥、灵石、介休和左权。

祁县乔家闻名遐迩，从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拍摄场景，到《乔家大院》中乔致庸接过乔家的家业，历经周折，最终汇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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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致庸多子多寿，一生娶过六个女子为妻，都是续弦，因为乔家的家规是不允许纳妾的。乔氏家族在乔致庸的带领下，从祁县当地初露锋芒的商户发展为三晋大地人尽皆知的豪门，位居祁县三*（乔家、渠家、何家）之首，得益于他由儒术折入商道，信守首重信，次讲义，三求利的经商之道。“幸有两眼明广交益友，苦无十年暇熟读奇书”——乔家客厅的这幅对联传递着主人在“商”却求“儒”的一种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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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家的宅院在晋中地区规模不算大，但是集北方民居建筑精华之大成的艺术珍品。经大门而入，就走进了乔家“在中堂”的院落。一条笔直的长80米，宽7米的甬道将乔家的六幢大院，19幢小院分隔两旁，由南向北，从东到西依次排列。在这院落之中，收藏着左宗棠所提“损人欲以复天理，蓄道德而能文章”的对联，慈禧太后西逃时所赐的九龙灯，李鸿章亲笔题词的匾额“仁周义博”，无不体现了当年乔家的显赫地位，过去只知红顶商人，而历朝历代商人想成为富甲天下者，又何以不为民为官慷慨解囊，“达而兼济天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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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中满满一缸水，我猜有三个作用：一消防，二照人，三是财富的象征。第二天在平遥城墙上看到的一个巨缸还能起到防御的作用，兵临城下时把一缸水烧开，接下来该干嘛就不用多说了吧。

灵石静升的王家大院气势恢宏，规模惊人，依山就势，随形生变，层楼叠院，高低错落。“王家归来不看院”真是一点也不假，现存的王家大院主要由高家崖、红门堡和崇宁堡三大建筑群组成，院落200多座，房屋2000多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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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大院里的故事，恐怕几天几夜都说不完，每一个院子，每一根房梁，每一副雕刻，都有很多的故事和寓意。从王家大院的创始人王实开始，王家在这里繁衍生息了20多代人，在清代200多年间，王家出过42个五品以上官员，不仅是个深宅大院，还是个干部培训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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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遥古城

大汉世博元年，一群流寇由山西祁县南下，经介休迂回北上，乘平遥城城门大开，城河枯竭，防务空虚，大破守城。入城后流寇只知啖肉饮酒，研习城防，既非奸淫掳掠，也不杀人放火，打尖住店银两悉数奉上，实为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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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的平遥城墙，建于600多年前的明朝，在这砖石之下，传说是始于西周宣王时期的夯土墙。平遥古城建构标准保存完好，2.25平方公里的面积，6个瓮城，72个敌楼，3000个垛口，从空中俯瞰像一只乌龟，哪个守城的不希望自己的城墙像龟背一般坚固。看过《墨攻》一定会对瓮城的作用有很深的印象，攻城的士兵进入了瓮城，就成了四面高墙受敌的瓮中之鳖。古城里看不见河水的踪迹，春夏之交的大陆性气候使得昼夜温差较大，白天在城墙上已经有些酷热难耐了，多喝矿泉水，当地的自来水碱味大，喝不惯还可能造成水土不服。据说当初护城河的水引自“中都河”（今惠济河），“水绕山环古楼驿站，蜂须蝶翅麦花球。人行芳草碧如水，日出杏花红满楼。”此番诗中描绘的景象似乎和丽江抑或江南的古城并无二样。

“杀虎口，杀虎口，没有钱财难过口，不是丢钱财，就是刀砍头，过了虎口还心抖。”“杀虎口”为地名，旧时山西商人赴内蒙古包头等地经商的必经之地。山西人走西口的故事，说的其实就是杀虎口，明清两代，山西商人走西口，闯塞外，下江南，入巴蜀，足迹遍及全国乃至境外，他们中间的确走出了富可敌国的商贾，也的确很多人一去不返。要说这平遥城最辉煌的年代，应该是在一二百年前，山西票号遍及天下的时候，从这里走出去的20多家全国性票号，占到了当时清代全国票号的一半以上，平遥更被称作是古代中国的“华尔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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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古城西大街的日升昌票号，代表了那个汇通天下的金融时代，据统计，日升昌在全盛时期年汇兑总额3800万两白银，而大清国库一年的收入也才7000万两白银，山西商人生意之大，可见一斑。那说起日升昌的铭牌，坊间认为十分吉利，“升”字古体以日字为头，日昇昌三个字无论从哪个方向读，都是“日日升日日”，生意定是一日好过一日。山西的企业家们所建立的科学的企业制度和激励方式非常值得后人学习，就拿日升昌来说，首先是引入了职业经理人制度，东家李大全，第一任大掌柜雷履泰，此后六位掌柜分别姓程、郝、王、张、郭、梁，大掌柜退休前是要推举下一任掌柜的，但是如何做到举贤避亲，背后是有一套制度保证的。其次是股份制经营，从掌柜的到伙计，都有一定的身股，年底分红按照股份的多少，一个普通的伙计在年景好的时候可以拿到几百甚至上千两银子，做个平遥县令，一年也才几十两俸禄。山西人学而优则商，背后的道理不言而喻。但是有一个人是没有身股的，那就是账房先生，账房采用的底薪制，而且是很高的底薪，旱涝保收，目的是要保证账目的准确。三是一整套的识别真假银票的机制，笔记，暗号，水印，差不多就是这三样，暗号半年一换，非常谨慎。我说的几样还都只是些皮毛，在日升昌隔壁有一家票号，据说原先是日升昌的分号，东家为了防止日升昌一家独大不思进取，竟然主动引入竞争，将分号改为独立的票号，心思缜密啊。有时间真该好好学习一番山西商人的经营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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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这张照片摄于华北第一镖局博物馆，在票号出现之前，山西商人即使赚到了金山银山，衣锦还乡的路上同样提心吊胆，山贼出没，局势动荡，提供武装押运的镖局应运而生，镖局的主营业务大概有这么几项：寄信、汇兑、坐夜、坐店、护院、走镖，哪一项都不便宜，这一行也有许多的行规行话，好比日出叫“大煞冒出来了”，美女称作“丁丁”。这一高成本的业务在票号出现之后就没落了，可见客户都是喜欢低成本的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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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遥县衙是为数不多的保存完好的衙门，据说这得益于新中国成立后县政府就一直在这里办公，直到90年代因为旅游开发的需要才搬走，这也使得平遥县衙躲过了那个愚昧动荡的年代。“左文右武，前朝后寝”：大门、大堂、宅门、二堂、内宅和大仙楼六进院落沿中轴线依次排列。县衙的府邸在这小小平遥城内纵然看上去风光无限，但是县官的日子却不免有几分寂寥，古时县官必须在异乡为官，而且不能携带家眷，我想这平遥县官可比其他的县官更郁闷，老婆孩子不在身边，一年几十两的俸禄还得花去多半雇个师爷，县衙外大街上随便一个伙计一年就能赚几百两银子，不过据说只要能够安稳的退休，朝廷还是会发给他一笔相当可观的养廉银，看来封建制度也不是一无是处。现在的官想的是快退休了该怎么办；以前的官想的是怎么才能表现好点顺利退休。

在平遥住了两个晚上，当地的客栈很多，两个晚上都是睡炕。平遥牛肉是当地一大特色，这里的牛肉香酥不嵌牙。

余秋雨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抱愧山西》中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在上一世纪乃至以前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中国最富有的省份……竟然是山西！直到本世纪初，山西，仍是中国堂而皇之金融贸易中心。北京、上海、广州、武汉等城市里那些比较像样的金融机构，最高总部大抵都在山西平遥县和太谷县几条寻常的街道间，这些大城市只不过是腰缠万贯的山西商人小试身手的码头而已……

平遥当地有一句话：“金太谷，银祁县；填不满，拉不完的平遥城”。

晋中，一个曾经是何等辉煌的，如今已经快要在记忆中消失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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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jimmyjie！写的很细啊！

佛教圣地

平遥古城西南六公里的双林寺，保存着近2000尊木胎泥塑，宋、元、明、清各代都有，值得一看。天王殿门口的天王像，目光犀利得益于黑色琉璃材质的眼睛，部分泥塑被挖去双眼缘于过去有人误以为这黑色的眸子价值不菲，在云冈石窟也能看到类似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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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中大殿内不能拍照，仅凭记忆有几处是印象较深刻的。形态最为生动传神的万佛殿韦陀像，既是镇寺之宝又是双林寺形象代言人，立像精气十足、刚健有力而不失优雅、与身上所披随风飘舞的绸带相得益彰，刚柔并济，美中不足的是韦陀的左手已经不知去向。武圣殿内的悬雕讲诉的是“伽蓝神”关羽桃园结义，水淹七军，怒斩华雄等故事，悬儿不倒的艺术张力使人物呼之欲出。罗汉殿内的“哑罗汉”，双唇紧闭，冷眼旁观，腹气鼓胀，似有一股怨气无以言表，冷峻多过愤愤的眼神表明他已看透世态炎凉，人间冷暖。

双林寺原名“中都寺”，北宋时为了纪念佛祖释迦摩尼“双林入灭”而更名“双林寺”，聆听佛祖的故事，为去五台山朝佛，拜谒佛祖的老师“暖身”。

从平遥到五台山，七个多小时车程，窗外天地浑然一色，灰黄，村庄和窑洞隐匿其间；突兀，剪影般的树干孤寂伫立；暗流，关停的煤窑和隆隆大卡。大巴吃力地行驶在盘山公路上，累到快要吐血一般，听说水箱的温度接近沸腾。不过所有的一切抑郁和燥热，到了五台山之后顷刻间荡然无存，五台山，清凉寺，鹿鼎记，韦爵爷，海拔的高度带来凉爽，金大侠笔下的人物更是妙趣横生，世人羡慕。佛门清净地，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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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台山是文殊菩萨的道场，文殊菩萨被视为智慧的化身。徐霞客在游览五台山时这样记录道：“北台之下，东台西，中台中，南台北，有坞曰台怀，此诸台环列之概也。”描述的就是台怀镇处于五台环抱之中的地理位置。远望山顶的积雪还未融尽，流经台怀镇的清水河这几天夹杂着泥沙雪水，有些“名不副实”，不足一日的游览时间也显得过于仓促，但就是那来自尘世间投向这人间佛国的匆匆一瞥，又再一次让我感受到的来自信仰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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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曾有过两次这种震撼的经历，第一次是在普陀山的石阶上，第二次是在青海的塔尔寺。而在五台山所感受到的震撼，恰好可以看做是前两次的某种融合，五台山现存的124座寺庙，有99座青庙（汉族佛教），25座黄庙（藏传佛教），汉佛和藏佛在这里同生共息，信仰也成了彼此间互相交流和尊重的桥梁。我以为在这个世界上，最渺小的信仰，是用物质的方式表达的信仰，而最伟大的信仰，是以精神力量为支撑的超越自然的信仰。突然有所感悟，无论是物欲横流还是荒洪年代，人大致可以分成三种，靠自己活着，靠别人活着，还有一种是靠信仰活着。我不太信有人一生下就靠信仰活着，我更愿意相信在经历了失去前两种选择之后，依旧坚持活下去的人，通常从这一类人体内迸发出的信仰才是最震撼人心的。